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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舟侧畔千帆过,苦海无边万字坑。

【裘龙】补青天

补青天

※ 《无朝暮》的后续

※ 不加考据地捏造了很多煌帝国相关

※ 十分我流,可能有雷,见仁见智

 

 

在沉默中,裘达尔会想起练白龙。

并不是如同等待潮水一般地,等待想起的缘分,裘达尔总是刻意想起他。就像以往抓住根诘草的藤蔓,顺过去就是练白龙的指尖,裘达尔总生出一种念想,抓住记忆了练白龙也能就在眼前。水中月镜中花,他不信邪,时而想起他红雪天里做得一场梦,时而又想起他碗里多添的一片姜。虚虚实实,细细碎碎,那个人的脸全部藏在雾后面,只有声音传过来,喊的是裘达尔的名字,像定海的一根针。

裘达尔怡然自得,阿里巴巴倒是有点搞得心慌,时不时找些话讲,硬生生把煌帝国前前后后问了一圈,每月里的节气都知道的差不多。他一阵一阵地问,裘达尔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答,话里一句刺不带,想来也是心不在焉。

“裘达尔,我做了一个梦。”

在某一天里,阿里巴巴对他说,小小的土偶看不出表情,端端正正坐着的样子还有几分滑稽,可他的声音沉下来,倒是让裘达尔难得几分认真,喉咙里闷出一声“嗯?”示意他继续。

“我梦见阿拉丁他们给我办葬礼。”

“搞不好就是真的。”裘达尔没想到他讲这个,眉毛一挑顺着他的话往下接,“等你回去了还要把身体挖出来,烂都烂得差不多,只剩下骨头的话,没准会好看一点。”嬉皮笑脸完了,又说:“我呢,倒是好办。白龙埋不了我,顶多一座衣冠冢,煌帝国的皇帝给我下葬,我也算风光。”

阿里巴巴听话听一半,有意无意略去了挖苦的部分,话头落在后半句,挠挠头又叹口气,看他看了半天,不知怎么讲,抓心挠肝挤出来三个字:“万一呢?”

他话也只说一半,但裘达尔听得明白,一口气哽在他心里,到让他笑了出来:“没有万一,他是我选的王。”  

“哪有这种说法。”阿里巴巴回他,听声音像是在苦笑:“我啊,倒是一直想问你,你为什么要选白龙。”

“有什么好问的?”裘达尔合上眼睛想重归沉默,却又陡然生出一种预感,有个答案呼之欲出,不说就要生悔意,停顿的时间不多,他说:“我钟意他。”

“钟意是什么意思?煌帝国的一些说法,我不是很明白。”阿里巴巴问,有些不好意思:“那你想选辛巴德叔叔也是因为钟意吗?”

“怎么说得我像是水性杨花。”裘达尔被他气得好歹,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脑袋,结果又听见阿里巴巴问:“水性杨花又是什么意思?”

“那你知不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。”

阿里巴巴一笑,说:“那你给我讲点别的吧,故事也行。”

讲故事吗?太怪异了,他提出来,却又格外真诚,裘达尔想着,突然地意识到了阿里巴巴的能力,亦或说是一种特质。他像将绣球赶下斜坡一样地推动一个话题,依靠着一种不易察觉的、善意的、甚至是柔软的强硬来交换真诚,两个人独处久了,按理得生爱恨,利用这种真诚,就能从极端中脱身。

“你这个人,真的惹人厌。”

“都没得选,将就下吧。”

讲故事嘛,他也讲过,在红玉还小的时候,提着裙子坐在他旁边,拉着他说:“小裘达尔,给我讲个故事吧!”他不信神鬼也不通古今,就给小姑娘讲起魔神与迷宫,都惊心动魄,都险奇瑰丽,现在回想起来,却也都记得不甚清楚,奇险壮丽成了有些可笑的事情,曲曲折折,记忆又回到了他小的时候,四岁的练白龙同他讲从白瑛那里听来的四极废,九州裂,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。

根诘草的种子隔着衣料贴在身体的某处,隐隐发烫,奇怪得很,裘达尔把它们摸出来细看,倒也没什么异样,扒拉着一数,好巧不巧,正好五颗,不得不让他想起煌帝国那句老话:“冥冥之中,自有天意。”

过了一会,裘达尔说:“讲就讲吧。”

“从前有座山,山上有座庙,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。”

“后来呢?”

“那就是下一个故事了。”。

 他笑着说道,仔仔细细地把种子收了起来,又重新去陷入一片海洋。

 

 

 

 

八月十五早晨的时候,洛昌落了雨,秋雨渐寒,打在地上,落一层雾。宫人们忧心忡忡,说这雨怕是到晚上都停不了,见不着月亮,可惜的很。练白龙听了只是笑笑,也不觉得有甚可惜。如果要睹物思人,有了月亮,便生凄凄惨惨戚戚,没了月亮,那他跟红玉也算得上团圆。

按皇家的规矩呢,中秋佳节,练家还尚在宫中的儿女都该去宗祠拜祭。求个生者久团圆,也许个逝者常惦念,一套规矩礼节走下来,起码是一两个时辰。今年倒是简单,白家一个,红家一个,走廊里碰上了,便一起去吧,两个人,三炷香,算是给规矩到了诚意。裘达尔的牌位也摆在这里,上香时,白龙看了几眼,君臣有别,当初把它放进来也是花了不少功夫,想起来也是好笑,魂魄又不能真的顺着牌位回来,不过是徒劳较真。

临走的时候,练红玉拉住了白龙的衣袖。

他下意识收回手,红玉也没施力阻拦,一双眼睛看着他,让他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话:练家人,固执得很。

他没有动作,红玉就走进了一步,伸出手,轻轻地说:“小白龙。”

有什么办法呢?白龙想,叹口气,手搭过去,说了句抱歉。

红玉没有接话,把袖子捋上去,眼睛落在臂膀露出的地方,心想,问他也只能得出一句没事,倒是这齿痕深深浅浅刻在上面,有红有紫,骗不了人。怎么回事呢?她不知道。有什么办法呢?她也想不出,只好掏出手绢,给他在手上绑了一层,说:“你想讲吗?”

白龙摇摇头,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过了一会又说:“你呢?你想讲吗?”

“我吗?”红玉问,缓缓放下了白龙的手臂,眼睫垂下去又扬起来,说:“再向陛下倾吐此事,便是我对煌帝国的罪过。”

这个回答,他意外吗?练红玉的声音纤细而坚定,奇妙地让白龙感到慰藉,为什么呢?他向自己问道,又在眨眼又睁开的一个刹那找到了玄机,并不是来自所谓的,给予他的白家王朝君臣一般的忠诚,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,属于煌帝国的,属于练家的,因果一般的牺牲。承担并且舍弃,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,嫡庶也好,红白也好,恩恩怨怨,抽丝剥茧,全然落在两家的幺女末子身上,现在,练红玉就站在练白龙的眼前,在无意之间给出了一个和他相似的答案。

可是……练白龙看着她,陡然生出一种预感,有句话呼之欲出,不说就要生悔意,最终他开口:“思念哪有罪过呢?”

既然开了头,那便一鼓作气讲下去吧,他看向未开的窗,叹了口气,而后说道:“在宫里的东边有一个小莲池,我小的时候,每次路过都要祈愿,祈愿我的父皇兄长能莲花托生,荒唐得很。但说来好笑,现在呢,我有时也想当个昏君,在宫里的池子里都种满莲花。”

“以前我也听过一个说法,说是魔奇选王之后便可通灵识,同喜悲,共生死,讲起来比魔法还玄妙,我不信邪。可发梦时,心口也疼得让我有了念想,不得不对自己说一句,万一呢?我痛一日,就晓得他活着一日,陵墓里没有他的尸骨,我不会死心。”练白龙又看向她:“红玉,人既然不会死心,思念哪是罪过呢。”

“是吗?”红玉问他,也似不求答案,豆大的眼泪掉下来,又急急忙忙用袖子遮住,悄悄背过身去,是久违的少女情态。雨声渐停,氤氲的阳光柔柔和和地透进祠堂,练白龙笑起来,眼睛逆着烟雾去找裘达尔的牌位:“天晴了,那今晚便去赏月吧。”

 

 

然后呢?然后裘达尔便从梦中醒来。

玉宇琼楼帝王皇女都在顷刻之间湮灭了,迫他跌入另一个无昼夜殁日月山火汹汹洪浪滔滔的梦境。他口不能言耳不能听,混沌中,只有一息痛感尚存,痛得撕心裂肺,淋漓尽致,让他知晓根诘草的种子正在他的体内发芽、生长,都去寻找劫难外的一个名字。

那个人和他通灵识,同喜悲,共生死,千年万年,不得死心。他想,我选他,要什么理由呢?为他去补天,又要什么理由呢?

裘达尔在疼痛中站起身来,大笑着,去亲吻一轮挂在天空尽头的,练白龙的眼睛。

 

 

 

——END——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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